第四百五十五章不信(第1页)
谢无嗔站在窗口,看着远处喃喃自语。这世上总有些蠢人,连谋逆之举都还想着有退路。他忽然笑了笑:我们也是一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家伙,是勇啊,还是蠢,在已知的两千年历史之中选了最难的一个时代谋逆。陛下建立大宁,和之前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都不相同,有些时候我都怀疑,陛下是不是穿越古今的人。开国除了大将军唐匹敌之外再无封王,大将军王最初推辞不掉封王就把封地给推辞了。大将军王推辞封地,诸开国公一起也跟着把封地推辞了,陛下一道旨意,按照封地食邑每年所获之钱粮,由户部拨发给诸位国公。这一招妙不妙大宁是两千年来唯一一个开国功臣没有封地的,陛下省去了多少麻烦,功臣们也少了许多担惊受怕。除此之外,陛下早早就定下太子人选亲自培养,殿下文治武功就算不是样样冠绝天下也足够令群臣信服。在这么一个时代,我们这群人还想着谋逆,想着谋逆也就罢了,还有一群人想着谋逆不成之后的退路。谢无嗔看向谭公道:谭先生想过退路吗谭公道心里一震,微微俯身道:军堂大人便是属下退路。谢无嗔问:若连我都无退路呢谭公道:军堂大人有没有退路,都是属下归处。哈哈哈哈哈......谢无嗔大笑起来。温贵妃为了九月的事筹谋多年,那个叫温暖的小姑娘也是个手段厉害的,我信我自己没有退路都不信她们两个没有退路,哪怕退路显得可笑也不可能没有。谭先生,若温贵妃真有退路,若温暖未死,你觉得她们的退路是何处谭公道回答:她们的退路,便是我等死尽。谢无嗔笑着点头:谭先生看的透彻。他看着窗外,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既然她们的退路是我等的死路,那我为何要走上这条死路呢谭公道自言自语似的回答道:因为陛下太强。谢无嗔嗯了一声,语气更为沉重:是啊,陛下太强,徐相不知道自己斗不过陛下可斗不过也得斗,不斗是死斗了也是死,斗不过是一回事,斗不斗是另外一回事。温贵妃呢温贵妃就不知道她根本没有与皇后一争之力当年她可以随随便便就稳定西北,可在高皇后面前她加上整个温家都不够看的。西北温家有多大本事,能和高皇后身边整个勋贵集团相比高皇后一句话能调动天下兵马,陛下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高皇后仅仅是皇后有高皇后这个弟妹在,陛下就是那群开国勋贵的弟弟,那就不是简单的君臣关系。立国二十几年了,你瞧见哪个不开眼的敢与高皇后争宠温贵妃心思深沉又是个狠厉的性子,在高皇后面前什么时候敢站直了身子所以温贵妃唯一的依仗就是二皇子,她不是想谋逆,她是想保住温家,保住她自己。二十年,温家大不如前,再过二十年,西北也就没有温家这一号,不......也许十年都用不了。太子殿下为什么最近几年都在西北温贵妃比谁都怕,她不想谋逆,但她拉上的一群人都是谋逆!谢无嗔的手指在窗台上使劲儿敲了几下。她有退路,上了这条船的人谁有退路谢无嗔缓缓吐出一口气:话说回来,要不是有泼天富贵谁敢冒这么大风险和温贵妃上下勾连。徐相是想安安稳稳的下去,不想做罪人,他想成全自己一辈子的名节,所以他与陛下的斗只是小斗罢了。陛下逼他逼的急了,他就把温贵妃的事好歹往外甩出来些,就他甩出来的这一星半点,就能逼着温家不得不断臂自保。陛下历来不喜世家出身的人,谢家当年有从龙之功,可如我一样能做到正二品的只有两三人,而我这个旁枝末节出来的居然还是最有实权的那个。温贵妃害怕,温家害怕,谢家就不害怕谢无嗔道:太子秉持陛下治国理念,将来太子即位,对寒门出身的人只会更加照顾而不会冷淡了。楚,实亡于世家门阀,陛下是亲自把楚送进坟墓里的人不可能看不清楚这一点,陛下这一代,太子再一代,两代之后中原的世家门阀就得被磨掉一多半。谢家怕的和温家怕的是一回事,所以就不得不上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二皇子即位,二皇子总不能连温家都不顾着吧只要二皇子能顾着温家,我们这些人就都能蹭到些好处,二皇子总不能大面上过不去......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你说难不难百姓们活在有雄主的时代那是享福,朝臣们活在雄主的时代就是受罪。为什么古往今来做官的都盼着做皇帝的昏聩些皇帝无能,下边人日子就过的舒服。日子过的越舒服规矩也就越来越淡,久而久之,就又是楚时候那般无药可救的糜烂,所以啊,这天下就是一个循环。各家都想着尽量保全地位,皇帝要想着尽量消除隐患,就算不能把世家门阀都磨掉,最起码得保证在那个平衡的地方。赌......谢无嗔道:赌从来都没退路,温贵妃以为的退路也只不过是她以为罢了,自以为是......谭先生。他看向谭公道:人心贪念可有药医谭公道摇头:没有。谢无嗔嗯了一声:从来都没有,寻常百姓各个都恨世家大户,可培养孩子的时候哪个不是谆谆教导要光耀门楣他们不是恨世家大户,是恨自己不是世家大户,非只大宁,放之四海,这话也错不了。赌吧,碰上了陛下这样一位雄主还能怎么样呢不赌,软刀子一直磨着,赌输了也不过是快刀来上那么一下。温家想着最不济也能蜀中落草,呵呵......我在蜀中二十几年都不敢有这个念头,温家倒是觉得这是条退路。陛下先剿匪后用兵西南,得利的是百姓,百姓得利了就永远不会和匪一条心,长治久安......长治长治何须百年长治,陛下二十年就把人都治的服服帖帖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谢无嗔心里总算是稍稍舒服了些。周时候,读书人只用一个礼字就困龙在野,从那时候起,人心就不一样了......他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向书桌。谭先生,我这次去长安其实也生死未卜,蜀中各级官员你帮我压着,务必让他们都坚信,我回来的时候便是道府。唯有如此,我们在蜀中的根基才能撑上一阵子,能撑多久是多久。他坐下来,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蜀中唐门那边给的药......你帮我备好。谭公道脸色大变:军堂,万万使不得。哪有什么使不得。谢无嗔道:总比凌迟了强。他一摆手:去吧。谭公道走了之后,一名亲信到书房门口求见。军堂,温泽派人离开益州往东边去了,咱们的人暗中跟着,暂时还不知道去向何处。谢无嗔一摆手:知道了,盯着就是。手下人问:叶无坷将他的人分成两批,据说一批是去白鹿关接人,一批是带着案件卷宗先回长安,这两批人要不要盯着谢无嗔沉思片刻,摇头:没必要,谁爱盯着谁盯着,我们不盯,他们平安回到长安也好,不平安也罢,不能与我们有关。是。手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军堂。只片刻,又有人来问。过几日与叶千办一同启程往长安,安排多少人随行带两个照顾起居的人就好,其他人一律不带。军堂,这是不是有些冒险冒险什么,我与叶千办一同走,他带着一营战兵呢。交代完了这些,谢无嗔只觉得有些疲劳。他把刚才写下的两个字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撕碎了扔进纸篓。温暖。温贵妃培养出来要成为皇后的人,真就那么随随便便死在逍遥城了那个老皮匠是个缝缝补补的高手,温暖难道不是来人,叫钟吾禁来。外边的亲信立刻应了一声,急匆匆跑了出去。两刻之后,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走到书房门口,这人身形挺拔气质冷傲,观他眉眼,宛若鹰隼。军堂。钟吾禁进门俯身行礼。公主殿下最近是不是在东蜀有消息说确实是在东蜀,明堂大人和东蜀道府两位大人直接从那边启程往长安,极可能是沿途护送公主殿下。你亲自去问问,公主殿下到了东蜀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尽快给我答复。是!钟吾禁转身出门。不到一个时辰,钟吾禁再次到了谢无嗔的书房里。军堂,密谍送回来的消息我仔细筛查了一下,从公主走过的路线分析,应该是去了明知山。明知山谢无嗔揉了揉眉角:从七八年前开始,有个自称明知山主的人名声逐渐响亮起来,说她是棋艺无双,所以每年登山求教的人络绎不绝但她未尝一败。还有人说这个女人不只是棋艺无双,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且文采斐然......公主殿下若是去明知山多半是想看看这个人。你亲自去查,这个明知山主到底是哪年出现的,是什么来路,不管什么时候查清楚立刻报我,哪怕我在赴京半路也要来告知。是!钟吾禁俯身问道:若属下去查明知山主,军堂赴京路上......谢无嗔一摆手:路上死不了,你去查就是了。与此同时,远隔九百里外的东蜀道明知山。公主殿下的车马缓缓停下来,大宁公主殿下穿一身黑色修身道装锦袍英姿绝伦。她下车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侧头看过去,见等在山下的人群之中,有个穿着雪白长裙的婉约少女已经跑了过来。朵姐姐!公主殿下唇角微扬:暖儿妹妹。